8 第 8 章(捉虫)
8 第 8 章(捉虫) (第2/2页)“昨儿是白露,露凝而白,我以前听人说了,一年里,就数这一天的露水最好!所以我采了好几瓮。”
“阿兰姐,回头你给你家小蝉熬药的时候别用井水,就用这露水,伤口一定能好得更快一些。”
女子有细细的眉,很淡,眉下是翦水秋瞳,微微侧身和祝凤兰说话的时候,眼睛落不到实处,却仍然有波光潋滟的光彩。
是个美人。
声音柔和,还是个温柔的大美人。
“这是萍姐儿吗?她好漂亮呀。”王蝉瞧得呆呆,一时竟不好意思喊姑。
胭脂镇出美人,这不是虚话,柳笑萍便是祝凤兰那一辈的翘楚。
身若扶柳,一双翦水秋瞳未语便带三分笑意,打娃娃起就漂亮,是以,闺名中带个笑字。
“那敢情好,我昨儿本也想采些清露,所以一早天还没蒙蒙亮就去河边了。那儿的水汽水润,采得也快些,回头还能顺手将衣裳洗了。嗬,阿萍你知道吗,吴家那几个遭瘟的,他们可把我吓惨了!”
天色将明未明,雾气拢着江面,乌篷船瞧过去都像鬼船,尤其前头还支了个大红灯笼。
祝凤兰心惊肉跳,手中大儿的一件好衣裳,为了进学而备下的新衣,下水才两回,就这样淌着流水丢了。
犹如人铺在水面上一样扁平,诡谲一扭,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惊魂还未定,又瞧着人抬着棺,像阴间众鬼一样上岸了。
祝凤兰:……
“要不是那衣裳丢了,我气不过花的银子,都没胆气儿跟上了!”
柳笑萍听得眼睛都成了月牙,“阿兰姐还是这样精神。”
另一边,王蝉瞧着那眼睛好奇。
当真瞧不见吗?
看上去好好的样子,眼珠子黑是黑,白是白,恩,还格外的大个,因着落不到视点略显无神了一些,但也衬得人更温和温柔了,不像天生的眼疾,也不像出了意外。
不知不觉,王蝉入了心神。
羊脂白的石心落在了兜里,不过,手心却仍攥着一尊的獬豸小石像。
獬豸的尖角处微微凸起,硌着王蝉的掌心,前头,祝凤兰领着柳笑萍进了院子,两人说着话,神情亲昵,院子里有大大小小的石头料子,秋日的暖阳从上倾泻而下,投下屋檐的阴影。
倏忽的,王蝉眼里的世界变了。
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就好比原先的世界和石中世界有一处界限,像门,却又好似空无一物,天资不足的瞧不到,有一些天资的,又如沙漠中的人遇到了海市蜃楼,近在咫尺,却又实在天涯。
如今,王蝉就在这界限处,走过了便再无可挡。
她放眼望去。
光影交叠,万物氤氲成气场,像冉冉腾升、薄轻缥缈的岚雾,又像星光月华的丝线……它们彼此相互交缠,似冗杂,却又有属于自己的规律。
王蝉知道,这就是石中的世界。
色彩不一,厚薄不均,是因为院子里有不同的石料。
瞧,她就说她有天资。
还不待王蝉欢喜,要将这消息和一旁的舅爷分享,这时,她觉得手心有什么刺挠着她。
低头瞧去。
只见獬豸小石像不再是石头模样。
它立了起来,尖角对着祝凤兰的方向。
不——
准确的说,它对着的是祝凤兰旁边的柳笑萍。
王蝉怔楞了下。
獬豸站起又蹲下,蹲下又站起,犹如个吉祥小物在王蝉的掌心中打转,如扫帚草的尾巴甩过,撩起石头本身的颜色,是绿中有黄的光点。
王蝉瞪大了眼睛。
她以她要娶媳妇的爹发誓,她刚刚瞧到这石狮子瞪她了,眼睛亮又黑,和舅爷瞪不争气的表姑时候,一样样!
王蝉:……
獬豸的尖角对着柳笑萍,上头有亮亮的光积聚,像黑夜在积聚闪电。
然而,事与愿违,那光就像打蔫儿的火星子,亮了一下,冒几个火花,又蔫了,叫人白白期待。
獬豸沮丧了,重新蹲了下来,盘在了王蝉的掌中,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王蝉观察了几下它尖角处的亮光,瞅了瞅周围,伸手朝日光中一抓,像捞着了丝线一样。
“是要这个吗?”她将手中薅来的炁,朝獬豸的尖角处挂去。
一把够不够?
不够再来点儿。
獬豸呆愣住了。
下一刻,好似终于从突如其来的投喂中回过神来,獬豸站了起来,光在它的尖角处汇聚。
“吼——”
平地里起了一道风。
院子里,在场的人除了瞧不到东西的柳笑萍,每个人都惊住了。
众人的目光下,就见王蝉拍了下小石像,下一刻,有巨吼声响起。
紧着,绿松石的石头小像中有巨大的兽影出现,它目光威严公正,背身两翼,似羊非羊,似鹿非鹿,石雕没有雕刻出它一分的风姿。
刨蹄而起,风云积聚,尖角上的光朝柳笑萍撞去。
这一瞬只在刹那间。
“阿萍阿萍,你没事吧。”一旁的祝凤兰回过神,急的不行。
“我没事,刚刚那是什么声音,有、有野猪来了吗?”柳笑萍也惊,腿都吓软了。
下一刻,有眼泪从她的眼里滑了下来。
一开始是黑色,慢慢的清浊,她蹲在地上不敢睁开眼睛,“啊,好亮啊,好刺眼。”
亮?
刺眼?
几人惊了惊,随即大喜。
“阿萍,你能瞧见了?”翠婶太激动,脸颊不挂肉的面皮直跳动。
她急急过来,绊得地上的秋露倒了一瓮,瓮坛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破了。
这会儿,谁也没有在意这事。
祝凤兰和老太太为着柳笑萍,激动欢喜得不行,柳笑萍还没回过神,只眨着眼睛让眼泪冲刷,一双剪水秋眸更加的水润明亮。
“阿蝉,好好,好丫头!”祝从云也激动,话都说得囫囵了。
养石人。
人养石,石养人,消灾镇厄破煞……在有仙缘的人手中,那个世界竟如此的瑰丽。
这一刻,祝从云明白了老祖宗的惆怅和不得志,乃至最后的怨恨和懊悔。
这般的世界,谁能不沉迷?又因为沉迷而不得,最后悔了,只恨从不曾见过。
“阿蝉,这是怎么回事?”祝凤兰不解,“阿萍的眼睛是好了吧。”
王蝉眼中蒙着的光褪去,那氤氲青岚的世界也褪去。
她低头瞧手中绿松石的石头像,感受着石头蕴养传来的信息,道。
“这石头的炁场天然成獬豸模样,而獬豸,它最能辫的便是曲和直,是与非。”
“萍姑姑的眼睛,是有人害了。”
因为是恶,是以,石养人,獬豸破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