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2/2页)赵毅又指了指前面画中的“那群人”:“既然故意用不详数目来表示,证明这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来一批人,大家都想敲动那口钟。你再看这一幅画中,敲钟成功后,霞光笼罩,这是大机缘,仙缘。”
李追远:“仙缘。”
赵毅:“意思就是,最后的那个胜利者,就算不能引起白日飞升的结果,却会获得巨大好处。”
李追远:“或许吧。”
赵毅:“怎么觉得你兴致不高?因为你觉得要失去我了么?”
李追远没说话,指了指楼梯,示意该上二楼了。
二人上楼梯时,赵毅开口道:“顶楼先前出现的那张脸是谁?”紧接着赵毅又自问自答,“是正式建立这里的那个人?”
李追远:“应该是吧。”
只是,阿璃梦中的那个黑袍人,明确说了他和秦柳两家某位龙王有仇怨,以此推算,再结合这里的修建年代,好像有些对接不上。
秦柳两家历史是悠久,但和建造这里的人产生过矛盾……那时间,就对得有些过于牵强了,大概只能是秦柳两家真正的初代龙王,才能勉强够得上。
李追远脑子里的思绪,很多也很乱。
主要这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自这里的格局定型后,也依旧不断有人进来,虞藏生就是很典型的一个例子。
包括现在的自己等人,更是被江水强行推到了这里。
太多人进来过,肯定会对这里不断造成影响。
赵毅:“喂,你在对我保密。”
李追远:“嗯,我们现在是竞争者的关系了,不是么?”
赵毅用手掐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很是悲怆道:“好好好!”
李追远:“你刚刚讲述时,不也故意做了误导。”
赵毅:“我这么做无所谓,反正你也不会被我给误导。”
二人来到二楼,这里有桌案,上置美酒佳肴,但没有把酒言欢的喧嚣,所有人都很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服饰各异,年龄不等,都死了。
死得很安详,嘴角带笑。
每个人面前,都挂着一个铃铛,当李追远和赵毅涉足二楼时,所有铃铛都发出了声响。
“嘘~”赵毅吹了声口哨,笑道,“看来,大家伙都对咱们很满意,愿意跟着咱们走。”
铃铛响动,意思是愿意被挑选,亦是一种认可。
李追远和赵毅仔细观察了一下铃铛。
铃铛设计独特,外部有一圈向上的凹槽。
这其实是一种针对这座高塔的特殊禁制。
高塔对这里所有人都进行了镇压。
这很好理解,这里环境特殊,尸身能得到完美保留,丝毫不受岁月侵蚀。
而能进这座高塔的,都是玄门人士,这帮人的尸体,存置这么长时间,要是不加以镇压,必然会出问题。
这铃铛的用途也很简单,几乎是只要有一点阵法基础的,都能看出来。
只需要将自己的鲜血滴入这铃铛凹槽内,将其填满,那么高塔对该铃铛所对应尸身的禁制,就会被暂时解除。
像是一个小型的血祭仪式。
一如民间那种滴血至酒里共饮认兄弟的习俗。
要是不往铃铛里滴血而去触碰这里的尸体,就会遭受来自高塔的同等镇压。
规则,高塔里也是规则森严。
李追远和赵毅只是在这里人群中,走走看看,做了观察,并未进行挑选。
就算要选,也不会在这二楼选。
随即,二人上了三楼。
三楼和二楼是一样的布置,但人少了一半。
当二人上来时,依旧是所有铃铛集体发出响动,看来,他们在这里,依旧备受欢迎。
四楼的人又少了一半,仍是铃铛全响。
五楼,六楼,七楼……一直到八楼,亦如是。
随着楼层上升,尸体的数目也越来越少,但尸体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却在越来越浓郁。
按理说,他们已经死了,而且被高塔镇压着,是不可能有气息流露出来的。
所以,这种威压,是一种自身携带,要么是做过很多了不得的事情,要么是真正意义上了不得的人物,才能呈现出虎死威尤在的气场。
李追远:“看见你家亲戚了没有?”
赵毅仿佛听到了一件极为荒谬的事,伸手指着自己鼻子反问道:
“你居然好意思问我这个问题?谁家亲戚能有你家多!”
江湖玄门,顶尖有影响力的家族,自然是龙王家。
一个家族频繁出龙王的同时,也意味着家族同代里优秀者更多。
这些人,肯定生平去过很多地方,当然,越是危险神秘之地,出现他们尸体的概率,自然也就越大。
九江赵历史上只出现过赵无恙这一位龙王,虽说赵家并未衰落,但后世并未再出龙王也说明这是赵无恙一个人的高度而非整个九江赵的高度,落差感很明显。
而秦家和柳家,是正统的龙王世家,当代是人丁凋零,但论祖上底蕴,真的不怵谁。
更何况到了李追远这一代,身兼两座龙王门庭,等于两家亲戚可以合一家来用。
虽然李追远姓李,柳玉梅也没让李追远改姓,但既入门庭,那两家祖上先人,就等同于李追远的祖上,因为传承关系本就比血缘关系更为深厚重要,更受看重。
李追远:“我没骗你,我在这里没看见我家的亲戚,我家先人对成仙不太感兴趣。”
赵毅:“我也没骗你,我在这里也没看见我家的亲戚,我家先人应该对成仙挺感兴趣,但没能力闯进这里。”
等到要上九楼时,赵毅示意李追远先停下:
“你先等等,我一个人先上去。”
“好。”李追远收起脚步。
楼层越高,对应的要求也就越高,赵毅心里也就越是忐忑,这算是一种自身成色的检验。
他担心和少年一起上九楼后,继续铃铛全响,那到底是响给谁听的?
别不是响给自己听的,自己还跟着一起傻乐呵,自我感觉良好。
赵毅上了九楼,所有铃铛响动。
李追远听到动静后,也走入九楼,所有铃铛又响了一遍。
赵毅脸上挂着笑容。
李追远:“你其实可以自信一点。”
赵毅:“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很自信。”
接下来,上十楼。
还是和先前一样,赵毅先上去,李追远在楼梯上等着。
十楼只剩下九个人了,每人一张单独的扶手座椅,赵毅一上来,就感知到了一股磅礴压力,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
铃铛响起,这次,九个铃铛中,只有两个响起。
李追远走上楼,九个铃铛,全部响起。
赵毅:“看,差距显现了。”
李追远没说话。
赵毅:“我觉得我就只能在这第十层挑了,上面肯定没我的戏。”
李追远还是没说话。
赵毅走过来:“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和你上楼看看。”
第十二楼是大钟,所以,只剩下接下来的十一楼还有人。
李追远和赵毅一起走了上来。
虞妙妙也在这里,她左手持符纸,右手持香。
这一层,只有三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张坐床,各自占除楼梯口外的三面。
一身穿紫色道袍的白发老翁,拂尘落膝,仙风道骨。
一身着黑色长裙的中年女子,手持宝剑,锐气伴身。
第三位,鹤发童颜,无法判断其具体年岁,侧躺在床,左手撑头,右手持一本摊开的书。
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书页则是一片空白。
楼下的人,是死了仍有余威,而这里的三人,则给人一种更强烈的特殊感觉,那就是……虽死犹生。
李追远和赵毅上来时,三个铃铛,一个都没有响。
不过,倒是不用因此感到失落,因为虞妙妙也是同样,要是响了,她也不用在这里行祭拜之礼了。
符纸燃烧,化作灰烬,清香速燃,瞬间消散。
虞妙妙对着三人,行虞家门礼:
“晚辈洛阳虞家走江者虞妙妙,在此请前辈出手,助我夺得这场仙缘!”
话音刚落,一道铃铛声响起,是那黑裙持剑女人。
宝剑似有所感,微微出鞘,发出一声轻鸣。
虞妙妙面露喜色,对女人再次行礼:“多谢前辈,前辈大恩,晚辈绝不敢忘!”
说完,虞妙妙就以指甲划破自己指尖,将鲜血滴入那枚铃铛之中,伴随着铃铛那圈凹槽被鲜血渐渐填满,女人身上高塔对其的镇压气息,也在逐渐消散。
最后,铃铛脱落,落于虞妙妙手中,只见她轻轻挥舞,黑裙女人就自坐床上起身下来。
虞妙妙在前面走着,黑裙女人在后面跟着。
当她靠近时,李追远和赵毅感到自己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有些被刺得生疼。
要知道,这还只是未睁眼依旧身处于高塔环境内的状态。
有一股轻轻的气浪,自高塔内传出,只单独吹在虞妙妙身上,带动其头发,似是在做指引,示意其现在可以下楼。
虞妙妙走到李追远和赵毅面前停下,先对赵毅开口道:
“你试试看你家九江赵的名号,能不能叫得动?”
随后,她又看向李追远轻蔑道:“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李追远点点头。
虞藏生曾生气地骂她为蠢货,连自己的对手身份到现在都没摸清楚。
她不是装的,就像她当初会忘记先拿一块碎玉在手中以作保险,她是真的没强烈怀疑过少年的身份背景。
李追远也确实不喜欢在活人面前自报家门,但正常情况来说,稍作接触后,就能从彼此手段上瞧出端倪。
就比如身边的赵毅,他当初就瞧出来了。
虞妙妙手持铃铛,带着黑裙女人下楼了。
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动作快点,别让我在底楼久等。”
赵毅忍不住笑了一声:“她是怎么做到一直如此自信的?”
李追远:“挺好的,这样能一直很快乐。”
这时,因为已经有一枚铃铛被解下,这一层的长明灯,似乎变暗了一点,而且这一势头,还在缓缓继续。
这应该是来自高塔的催促,意思是得抓紧时间。
李追远对赵毅问道:“你要不要拜一拜?”
赵毅摇摇头:“算了,不费这功夫了,我回下一楼,幸福二选一去。”
赵毅挥挥手,走下了楼。
李追远的目光,则在那位书生和老者身上逡巡。
他在做抉择,而这个抉择,好难。
余光扫过长明灯,可惜了,时间还不多了啊。
赵毅站在第十楼,他身前两张椅子上,坐着一男一女。
先前,就是他们两位给自己响了铃。
赵毅手指摩挲着下巴。
“三选二么,三留一,那我不死定了?”
虞家女很强,无论受伤前后,再者,她还从十一楼接引下去了一位帮手,但赵毅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和她搏一把的。
可问题是,自己楼上还有一个少年。
他是真的没底气,与那少年争夺那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一线生机……”
赵毅额头上的生死门缝,开始快速蠕动。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他急急忙忙参与这一浪,就是为了给自己续命的。
一楼壁画中的内容,在他脑海中快速翻阅,尤其是那最后的三分之一部分。
他面露纠结:“有没有另一种,更奇怪的真相?这里的铃铛响动,所检验的,到底是哪种成色?”
赵毅将自己的双手摊开,握拳。
然后一根手指竖起,等要竖第二根时,却怎么都竖不起来。
因为这个想法,在他这里,只有一成可能。
甚至这一成还不到,只是因为他不可能把小拇指剁成几段来表现得更为准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疯狂了,和赌博,没什么区别。”
赵毅甩了甩头,换个角度重新推演自己请这二位之一下去,最终自己能赢过虞家女同时也赢过那少年的概率。
他憋着劲,心脏砰砰跳,生死门缝也开始扭曲,可最终,甚至连一根小拇指,都没能探出来。
“这不是死定了么?”
赵毅累了,坐在了地上。
“啪!”
他打开了一罐健力宝,这还是从他好朋友林书友的背包里顺过来的,那家伙一开始还不想给,说这些都是给小远哥准备的。
等自己说,你不给我就找谭兄弟去要时,林书友就很爽快地塞给自己一罐。
“咕嘟咕嘟……”
“咳咳……咳咳……”
喝得太急太快,赵毅被呛到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鼻子和嘴,然后奋力一甩,身子往后一倒:
“算了,赌一把!”
……
十一楼。
李追远走到那读书人面前,割破自己的手指,让自己鲜血滴入读书人面前的铃铛。
但只滴到稍过一半,他就收回手指,将指尖放入自己嘴里,轻轻地吮了一下。
他以前还真没这个习惯,可现在,他格外珍惜自己的每一滴血,保不齐就因为这一滴血色的缺失,就让自己在润生哥那里被强迫吃下一颗鸡蛋。
当然,没滴满铃铛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个。
铃铛里蓄了不少血后,高塔对这读书人的镇压力度,降低了很多。
李追远尝试伸手,去抓读书人手中的那本无字书。
然而,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本书,一股对他而言,依旧是极其强横的力道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身子先是一晃,随即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
“这里的阵法,真是厉害啊。”
李追远站起身,拍了拍手,然后将自己右手手掌摊开,血雾慢慢溢出。
少年的眼睛,扫视四周,少年的指尖,不停掐动,他在布置阵法。
想破这座高塔,对眼下的他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当初设计这座高塔的那位亲自出手,也不可能成功。
但,小小的挖一点墙角,李追远觉得,还是有一点机会的,他只需要让身前这块区域的镇压效果,再降低一些。
……
时间,慢慢流逝。
长明灯的亮度,已经变得很是微弱,随之而来的,是高塔内渐渐生起的一股排斥之力。
一楼,与黑裙持剑女人并立的虞妙妙,站在塔门前,恨恨地自言自语: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
十一楼。
“呼……呼……呼……”
李追远身边浮现着一条条细细的陶瓷,它们快速转动交叉,最终,在少年手掌握紧的刹那,全部凝固,阵法成型!
李追远没敢耽搁,不仅仅是因为高塔内对他的排斥催促越发明显,而是他自身设计出的临时阵法,本就维系时间很短。
少年的手,抓住了读书人手中的那本无字书。
“啊……”
疼,还是疼,有一种皮肉都快被挤破骨骼都要开裂的感觉。
少年紧咬牙关,指节发力到变白。
最后,
“啪!”
那本无字书,被少年从读书人手中,取了下来!
阵法消失。
李追远双手撑膝,低头,发出剧烈喘息。
真不容易,十分勉强,但好在,自己拿下来了。
李追远拿着书走下楼。
刚到十楼,就看见了抱着楼梯栏杆正艰难喘着粗气的赵毅,他现在这状态,似残花败柳。
李追远:“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已经下去了。”
先前在楼上布置阵法时,李追远隔绝了对外界的感知,因为根本就没心思可以分出去关注其余楼层的动静。
“我在等你啊。”
李追远看向赵毅身后没看见跟着的人。
再环视整个十楼,九个人,全都坐在椅子上,一个没少。
李追远:“你的人呢?”
赵毅:“我没喊啊,我不赌了,直接认输,希望你看在我如此配合的情分上,杀我时,温柔点。”
很快,赵毅也努力探头看了看李追远身后,先是大惊,随即大喜,紧接着又是大疑:
“不是,你的人呢?你待在上面这么久,是没喊得动?”
“我没喊。”
赵毅张开嘴,这次彻底是面露狂喜:“哈哈哈,看来我赌对了,我终于要赌对一次了!”
李追远:“这可不一定。”
赵毅无所谓道:“没事,要死一起死,有你给我陪葬,我不觉得亏。”
李追远:“我们下去吧,再耽搁下去,怕你在这儿被压得心脏骤停。”
“嗯。”赵毅抓着楼梯栏杆跟着少年向下走,一边走还一边又问道,“你没喊,你怎么在上头待了这么久?”
走在前面的李追远扬了扬手中的无字书:
“毕竟来都来了,就顺手撬了人家一件宝贝。”